從心理學研究員和英國safeguarding的角度看《給十九歲的我》

思然 oce
Feb 5,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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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給十九歲的我》是一套追蹤一班英華女學校十年的記錄片,而她們只是在中一時由家長簽了一張「同意書」

有關連結:阿聆自白阿佘訪問校方回應

Photo by Pawel Czerwinski on Unsplash

我有朋友是英華女學校的校友,所以年多前《給十九歲的我》校內籌款時我就知道有這樣一部追蹤一班女生十年的記錄片。那時我第一個職業病的反應是「到底是如何可以得到女生的同意讓一班人跟著自己十年呢?如果播的片段有讓學生困擾的部份又如何合宜處理呢?」

當年我在大學做自閉症的研究,某權力很大的組織曾要求我們找一些自閉症學生來讓他們拍攝上堂的行為,找家長訪問和跟學生對談,然後在巴士上的Roadshow播出,以「增加大眾對自閉症了解」云云。當然,以該組織一實作風,他們更想的是做宣傳放烟花。

我們堅決反對——因為自閉症在香港還是會遭人取笑,尤其是在主流學校就讀的自閉症學生。比較嚴重的自閉症小孩大部份人也會同情不會取笑,但我們那班看起來很正常,有些還其實很叻的自閉症學生,會給同學取笑網民Cap圖做MEME的可能性實在太高。我們認為如果這樣在巴士上公開放映,一定要很花多人力物力來考慮這班學生之後會不會受到影響。權力很大的組織認為一定能找到一些家長同意讓學生拍攝,又認為家長同意的話就不會有法律問題。

當時,我很勞氣,因為就算沒有法律責任,但如果有學生因為這些片段給同學取笑,可以怎樣處理?尤其是我們的自閉症學生本生在學校已經有很多問題要處理,何苦為了「增加大眾對自閉症了解」而擺他們上抬?家長學生有時會信任大學,所以沒有好好考慮後果就說同意,我們得到家長同學的信任,就更加有責任要把關。

再者,我讀研究時的老師是大學高層,她說過除了考慮法律責任和研究倫理,還有要通過「蘋果日報A1」測試。就是如果做了這件事,結果上了「蘋果日報A1」(即頭版),我們有沒有辦法可以給公眾一個合理的說法?好幾次,我也是靠「蘋果日報A1」這個說法成功說停了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跟某些人說法律責任道德倫理也只是對牛彈琴……

最後,我們極力的反對和以「蘋果日報A1」游說下,該組織才放棄拍片這個想法改用動畫形式進行宣傳和「增加大眾對自閉症了解」。

現在沒有了「蘋果日報」,大概這個「蘋果日報A1」測試也要變成明報頭條測試??

我們是成年人,有責任保護學生,我看到那份「同意書」,根本是完全沒有保護學生,完全沒有如何可以退出,也沒有問同學自己是否同意。我們現在做研究,就是幼稚園生我也要問他想不想做才可以進行啊。同時,參加研究的學生是隨時可以退出研究的——就是六年的研究項目也是可以。

那份「同意書」,根本就是不平等條約,只有保障校方,完全沒有保障學生。家長會同意大概只是因為信任學校而已,然而,學校是完完全全是利用了家長的信任。電影團隊不理學生的感受,我憤怒但「搵食啫,犯法啊?」,但校方不理學生,那是天理不容——學校是最應該為學生提供一個安全的成長學習環境,看到學生說團隊的拍攝手法,然後校方用法律來「撻」學生,那是甚麼教育工作者的行為?沒有法律責任,但有做教育工作者的責任,也有做「大人」的責任。

英國學校最強調的是safeguarding,即保護兒童讓他們不會受到傷害,我們教育工作者,事無大小,只要懷疑學生有機會受到傷害,無論是肉體或是精神上的傷害,我們也一定要記錄在safeguarding系統,校方有關同事會跟據事件類型跟進。大的如懷疑學生在safe harm(𠝹手),受到欺凌;小的如聽到他們說Andrew Tate很有型,全部都要記錄啊。一個學生由中一喊到中五也無法退出拍攝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啊。

可恨的是,無論校方和電影團隊也沒有尊重和保護學生。一點倫理道德也沒有,在迫得其中一個學生勇敢地撰文控訴和奧運銅牌得主表示不滿後才說「以人為先」暫停公映,簡直是滿口謊言。

果然是說好香港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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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然 oce

PhD | Research Psychologist | Psychometrician | Computer Science Teacher | IT Auditor/Consultant | ex-CISA/CISSP | Top Writer in Humor | Work in HK, UK, USA